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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2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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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殿下,能光臨寒舍,實乃下官之幸,下官敬殿下一杯。”

觥籌交錯間,赴宴的人發現,平日裏對應酬毫無興致的寧王,今日倒是來者不拒,都把手上的酒飲了。

“梁大人客氣了,梁大人和令尊都是國之棟梁,令尊生辰,本王豈有不前來祝賀的道理。”

隨後,裴湛將杯裏的酒一飲而盡。

“看來今日殿下興致很高呀。”

說來這位寧王殿下也是奇怪,自從一年多前,將北戎人向北驅逐了兩百裏後,這位戰神王爺就從邊關退了下來了。

平日裏對各種政事和人情往來都不感興趣,就一心只在軍營裏練兵。

想來今日若非陛下下令說梁老爺子勞苦功高,讓寧王替他來祝賀老爺子的花甲之喜,不然怕依著寧王的脾性,且是不會來的。

“是酒好,本王確實很久沒喝到這麽好的酒了,不知梁大人這些佳釀都是從哪裏來的,可否方便告訴本王?”

梁志華替裴湛斟滿一杯酒後,滿臉堆笑地說道:“這酒呀,乃是微臣的祖父當年從北戎帶回來的,在家父進士及第那年又埋了起來,如今家父六十大壽,才又從地底下挖了出來。”

“殿下若是喜歡,微臣府上還有兩壇,明日便送到殿下府上。”

怪不得了,這梁志華還真是會拍馬屁,知道他喝慣了北地的酒。

“君子不奪人所愛,這酒想來對令堂意義非凡,本王又怎可奪了他老人家的心愛之物。”

來來往往,裴湛又推拒了一番,梁志華才作罷。

這些人,真讓他心累,他還是懷念邊關的生活,沒有那麽多虛與委蛇地奉承和討好。

一舞作罷,這酒也當真是烈,他顯然是有了一些醉意。

忽然一雙白皙的手掌出現在他面前,習慣使他一把握住了對方的手腕。

酒壺落下,碎成幾瓣,也引來了堂下之人的註意。

阿顏立馬伏身收拾了起來。

“殿下和各位大人恕罪,奴婢這就收拾。”

這聲音,裴湛即便有了些許醉意,也認出正是下午在門口企圖逃跑,結果撞上他的女子。

這般巧合的嗎?

多年的沙場生活,讓他絕不相信任何一個巧合。

“殿下恕罪,這奴才屬實是笨手笨腳了一些,還害的殿下濕了衣衫,殿下若不嫌棄,不若先去後院換一下衣衫。”

裴湛點了點頭應下,正好,他也想看一看這到底是不是梁志華刻意安排的。

阿顏沒再說話,只是跪在一旁,微微撩起袖口,默默地收拾起地上的碎片。

她知道裴湛一定會註意到她,哪怕是因為懷疑她。

裴湛不經意瞥了一眼,便看到這個女子手腕竟然有深淺不一的瘀傷,他想他剛剛確實用力了一些,可也不可能這麽快轉為瘀傷,這傷,怕不是一天兩天造成的。

“還楞在這裏幹什麽,還不快去伺候寧王殿下更衣。”

阿顏聽到梁志華的吩咐,才急匆匆地從地上站起來,磕磕絆絆地垂著頭說道:

“殿下...殿下,請您跟我來。”

一口軟糯的嗓音入耳,激得梁志華心神蕩漾,不由自主咽了一口口水,要不是得了消息說寧王喜歡這樣的女子,他才不舍得把這樣的美人拱手讓人。

也不知道寧王吃不吃這一套,真是可惜。

裴湛由阿顏引著走在廊道裏,他原以為這女子會趁機像白日裏那般朝他求救,然而並沒有,她只是很規矩地引他去廂房。

“殿下,到了,奴婢已經將幹凈的衣物取了出來,放在了木施上,奴婢先出去了,您有什麽吩咐喚奴婢一聲即可。”

“怎麽?不伺候本王更衣嗎?”

微暗的燈光下,裴湛看著對面的女子有些急促的磨搓著置於身前的手指。

忽而對面的女子擡起頭眼裏蓄著淚水,像是下定了決心一般,解開了腰間的腰帶,褪下了自己的外衫。

裴湛沒想到她直接來了這麽一出,立馬轉過身去。

“怎麽,這就是你和你主子的目的嗎?”

“是。”

阿顏誠實地點了點頭,繼續說道,

“嬤嬤說,只要我伺候好了貴人,以後就不用做粗活和伺候別人了。”

裴湛倒沒想到她承認的這麽爽快,想來那瘀傷也是苦肉計了。

“那你也承認白日裏也是故意撞上本王的。”

這般疏離冷漠的語氣,又似是帶著點嘲弄,不得不說讓阿顏聽著很是不爽。

但她還是跪了下來,下意識解釋說:“不是的,殿下,白日裏,奴婢是想逃走的,奴婢不想幹這種伺候人的活...奴婢是想嫁人的。”

確實,高門大戶間,將丫鬟作為交際的籌碼屬實是不少見。

“你先起來,把衣服穿好再說。”

過了不一會,裴湛便聽到了背後女子穿衣的聲音。

阿顏穿好衣服後,才見裴湛轉過身來,在椅子上坐下,好整以暇地打量著她。

良久後,才悠悠開口問道:“你叫什麽?”

“奴婢叫阿顏。”

阿顏,連名字都這麽像嗎?

“哪個顏?”

“回殿下,是顏色的顏。”

顏色的顏,是他想多了。

“沒有姓嗎?”

阿顏搖了搖頭,隨後又低下頭去,她覺著作為一個丫鬟,她此時應該是膽小怯懦的

“奴婢很小就被奴婢的父母賣了,這些年來,換了不少主家,奴婢已經不記得奴的父母姓什麽了,一直以來,大家都是叫奴婢阿顏的。”

“你說你被父母賣了,你原是哪裏人?”

這是在審問她嗎?她是不是應該跪下來?

阿顏有表現得有一些不安,雙手垂在身前顯得很是無措,聲音中帶著顫抖地說道:“回殿下,奴婢原是太原人士。”

裴湛眼裏閃過了一絲寒光,繼而開口道:“你說你不記得你父母姓什麽,卻還記得你是哪裏人士?”

“殿下若經歷過那以樹皮草根為食的日子,想來也是不會忘記的。”

說到這,阿顏的語氣反而平靜了下來。

太原?

“你是十年前離開太原的?”

“回殿下,正是。”

十一年前的一場天災,整整大旱一年,顆粒無收,食不果腹,別說三餐不繼,便是連兩天都吃不上一粒米,餓了,便只能食些草木,最後甚至...

她的父母便是那個時候,將她賣給了人牙子,換了什麽,好像是五個饅頭,確實夠父母和弟弟吃上好幾天了。

人牙子有門路,他們便是趁著天災,在這個時候收了不少孩童,阿顏便是其中之一,會被賣去做什麽,好一點是為奴為婢,若是不濟,那便是各種風月場所,再有甚者,遇到口味惡心的,更是毫無希望可言。

裴湛那時候雖然也只有十歲,但也聽說了那時候的慘況,看她的樣子,覺著她不像是在說謊。

可是...

“你說你是太原人士,又怎麽會是江南口音。”

阿顏心下腹誹道,你們男人不都喜歡這樣子的女子嗎?

“回殿下,奴婢之前的主家都在江南一帶,是四個月前才入京到了梁府。”

這話裴湛暫也就這麽聽著,不全信,也非全然不信。

“行了,你下去吧,衣裳本王會自己換的。”

“是,謝殿下。”

阿顏這才在躊躕中帶著些許欣喜地向裴湛告退,退出去時,還帶上了門。

等確定這個叫阿顏的女子出去後,裴湛才出聲道:

“如何?她說的都是實話嗎?”

鄭昀這才從屏風後面出來,行禮後回稟道:“啟稟殿下,阿顏姑娘所說的與屬下調查的別無二致。”

“屬下查到她確實是受到今日下午來抓她的徐嬤嬤的脅迫才會如此的,好似那徐嬤嬤平常也經常對下面的人動手...”

“她是什麽時候來到的梁府?”

“回殿下,屬下查到她是四個月前進府的,說是梁老夫人回老家探親時,從娘家那裏要來的,說...說是...”

“什麽話,你要說的這麽為難?”

“說是帶進府來給梁二少爺做曉事丫鬟的。”

裴湛解開身上衣衫的手頓了頓,隨後才繼續動作換上了新的,回想起來,剛才他確實也瞥見這個女子身上有著深淺不一的瘀傷。

梁安明,那個只會欺辱女人的懦夫。

倒也說的通她身上那些傷痕了。

門外,阿顏正坐在門口的石階上,托著腮,擡頭望向暗夜裏的月亮,今日不是中旬,月亮殘缺得很,高高地掛在那遙不可及的地方,但依然皎潔如玉盤。

她有時會忍不住想,這片疆土這般遼闊,大家看到的都是同一輪明月嗎?

身後響起了開門聲,阿顏立馬站起身來,只是她坐下的時間有點長,突然一下站起來,腿有點麻了,一個沒站穩,踉蹌了一下,隨後扶住了一旁的柱子,才站穩。

卻也讓裴湛覺著有些好笑。

“望殿下恕罪,奴婢失禮了。”

說著便打算跪下來。

“不必跪了,站著吧。”

裴湛借著月光看了看這個叫阿顏的女子,長得比阿姊高一些,卻也單薄很多,眉眼間是真的很像,只是她眼角側的那小點紅痣會顯得她更加艷麗一些。

裴湛得承認,即使未施粉黛,她也很漂亮,難怪梁志華會讓她來做這些事了。

阿顏不太習慣有人這麽打量著她,感覺甚是奇怪,雙手無處安放,只能默默垂在身側,磨撮著衣角。

“不必跟著本王了,你下去吧。”

聽到他這麽說的阿顏立馬顯露出緊張的神情,支支吾吾地開口道:“殿...殿下,若是老爺知道我沒有伺候好您,肯定...肯定不會放過我的。”

說完又低下頭去。

真的很是膽小了,裴湛忽然心裏有種異樣的感覺,忽然想起她的身世,若是真的,那也是頗為坎坷了。

或許是她與阿姊長得相似的原因吧。

“罷了,你跟著本王回大堂吧。”

想想無論她說的是真是假,她或許都可以為他所用,畢竟她這麽想離開梁府,或許可以對他有所用處。

回去的路上,阿顏低著頭跟在裴湛身後,看著寧王不疾不徐的步伐,她踩在他那由月光映照下的影子上。

與大堂裏的喧囂不同,這裏很多寂靜,只有這點點燈火昭示著這裏還是梁府。

阿顏低著頭,看著寧王的影子,在想,寧王究竟是一個什麽樣的人。

可惜,她對他的了解也多只是聽說。

怎麽說呢,白日裏即便看見她的臉也可以對她不管不顧,毫無憐憫,如今卻又對她動了惻隱之心。

為什麽?阿顏有些好奇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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